六年間,他讓聚成培訓在爭議中從零“野蠻”成長為行業(yè)老大。現(xiàn)在,這位28歲的董事長不惜一切,要讓“野孩子”變成“好孩子”。他相信,“好孩子”才能大成功
抉擇 聚成猶如撒韁野馬般跑了六年。是繼續(xù)打雞血,揚鞭奮蹄,還是放慢腳步,夯實內部?劉松琳面臨抉擇。此一刻的掙扎,亦曾發(fā)生在野蠻創(chuàng)新時期的新東方,發(fā)生在俞敏洪的內心
“劉總你信不信,今年我能把利潤做到9000萬。”2009年初,副總裁袁麗軍興沖沖找到董事長劉松琳。
“怎么做?”
“只要確定目標,就有方法。利潤達到5000萬以上,給銷售人員50%的分紅。我不信做不到9000萬。”他拿出一份薪酬預算方案,有的人底薪是去年的6倍,從20萬漲到120萬元,獎金另算。這樣算來,聚成集團的銷售費用會是去年的5~6倍。
“袁子,我相信你能做到,但是不需要。做這9000萬一定有代價。大家要往死里沖。”劉松琳的平靜讓袁麗軍失望。
“為什么不呢?多做利潤還不好?明年可以更高。”
“更高也不行?,F(xiàn)在我們的目標是做長做穩(wěn),不是做快做大。”
弓弦?guī)缀跻呀?jīng)拉滿了,劉松琳想。他覺得聚成像一頭牛,以現(xiàn)在的制度、產品、業(yè)務員的能力,就是累死它,打死它,喂它最好的草料,也跑不出火箭的速度。跑出來,肯定出事兒。年初,劉松琳把聚成集團2009年的利潤目標定為5000萬元。他覺得不低了,和去年實現(xiàn)的3000萬元比已經(jīng)漲了不少。
袁麗軍不理解。他是聚成集團主管營銷的副總裁,四年前從西安分公司一名賣學習卡的業(yè)務員做起,先是西安銷售冠軍,后來是全國冠軍,一路晉升。為什么要慢下來?再說聚成從來就不是牛,至少是一匹亢奮中的馬。
自2003年8月創(chuàng)辦以來,這家企業(yè)管理培訓公司的收入從當年的454.7萬元發(fā)展到2004年的3926.9萬元、2006年的1.5億元、2008年的3.47億元,銷售收入年均復合增長率為138%,而中國管理培訓產業(yè)規(guī)模的年均增長率只有25%。目前,它擁有6萬家中小企業(yè)客戶,在全國有40多家分公司。
袁麗軍并不孤立。聚成3000多名員工中,80%是銷售人員,如此刺激的激勵方案很具誘惑。支持他的還有周嶸,聚成集團副董事長、創(chuàng)始人。周嶸1971年生人,比劉松琳大10歲,銷售能力極強,最早任聚成市場總監(jiān),后來專職做講師,被視為聚成的標桿式人物。
在袁麗軍找劉松琳之前,周嶸在2008年底的股東大會上就提出,今年聚成業(yè)績不好,銷售收入只比2007年多了2000萬,速度慢了。要換總裁,高管班子80%的人都要換,要快速擴張。周的矛頭指向陳永亮。陳亦是聚成創(chuàng)始人,與周嶸一樣,也是典型的銷售型人才,多年來一直任總經(jīng)理、集團總裁、講師。陳永亮認為,聚成不能總是猛沖,不能總追求幾何級的增長?,F(xiàn)在不是要做快,而是要做好。要研究產品,規(guī)范制度,深度挖掘客戶需求,以服務驅動銷售,不能一味地用高提成刺激業(yè)務員。劉松琳支持陳永亮。
股東大會一度僵持,最終決定執(zhí)行陳永亮的方針。但分歧并未止于會議桌上。在2009年的日常經(jīng)營中,劉松琳和陳永亮希望,股東減少外出講課的次數(shù),把精力更多投入到管理制度建設和人才培養(yǎng)上,幾乎無人理會。這邊總裁提出,國慶期間聚成的培訓課堂不要跳舞了,尤其是動作夸張的舞蹈;那邊副總裁說,搞培訓就是要熱鬧要氛圍,不跳舞不行??偛谜f,要不惜血本服務客戶,客戶滿意了,不怕不賺錢;副總裁說,做服務也要做市場,把市場做大才是目標,否則企業(yè)就倒閉了。
是繼續(xù)猛跑,還是修身煉氣,兩種思路在對抗。這一幕曾發(fā)生在2004年的新東方。當時,新東方創(chuàng)立近十年,一直是老師搭班唱戲,野蠻創(chuàng)新,歷經(jīng)一段黃金發(fā)展期,成為英語培訓領域的老大。小股東們繼續(xù)要資源、做業(yè)績、攻山頭,俞敏洪要股改、上市、集團化。雙方激烈沖突,俞敏洪一度在總裁位置上三上三下,小股東輪流當總裁。
劉松琳和聚成也在這樣的坎兒上。2009年起,劉松琳為聚成股改、上市,積極與私募投資接觸。就在私募基金進入的前夜,內部對抗不斷升級。9月初,袁麗軍找劉松琳提出三個條件;第一,由自己接替陳永亮出任總裁;第二,要求一票否決權,理由是萬一我的決定董事會通不過怎么辦;第三,要求獲得與陳永亮一樣12%的股權。否則離職。私募進來前,聚成團隊要穩(wěn)定,這是談判最好的機會。但劉松琳能接受嗎?兩人從早到晚談了一天。第二天,劉松琳為此召開董事會。陳永亮表示可以辭職。劉松琳不同意。股權上,劉松琳和陳永亮、羅恩(聚成四位創(chuàng)始人之一)商量,三人可以拿出共計2%的股權給袁,袁此前還擁有3%的股權激勵。一票否決權不給,不用說,董事會不聽你的,你就要聽董事會的。
劉松琳最后一次與袁麗軍談。袁問劉松琳,是希望他走還是留。“盡一切可能,留住你。”但袁麗軍去意已決……
這并不是風波的全部。袁麗軍離職的前兩天,周嶸提出退股,否則就要召開股東大會,罷免陳永亮,自己出任總裁。去年底股東大會后,周嶸就有退股的意思,那時只能兌現(xiàn)600萬元,劉松琳告訴他不劃算。這一次,劉松琳還是希望周能等到上市之后。“老兄,如果上市前高層出現(xiàn)重大變更,我們上不了市。”但周嶸不心疼。聚成上市要等個1、2年,上市后高管還有3年鎖定期。雖說那時他手上12.9%的股權也許能兌現(xiàn)幾個億,但要等上5年?,F(xiàn)在走,能拿到真金白銀2700萬元,說不定5年后自己也能做出幾個億來。
去意已定。24小時內,周嶸制定出兌現(xiàn)股權的14項條款。劉松琳與他簽約,答應未來一年內分兩批付給他2700萬元。周嶸的股份劉松琳買下代持,之后賣給私募基金。
周嶸走的第二日,袁麗軍離職。與袁一起離開的還有聚成研發(fā)中心總經(jīng)理單海洋、總裁辦主任王昭云、三位地方分公司總經(jīng)理和幾十位員工。
袁麗軍走后幾天,聚成全國的客戶收到一條短信,大意是:“是什么讓中國第一大管理培訓公司在即將上市前,高管集體離職?10月24日我們將在北京開課,血淋淋地現(xiàn)身說法揭露聚成內幕。”準備投資聚成的私募股權機構接到電話,說聚成高管都離開了,連周嶸都走了。能上市,創(chuàng)始人不會走;不能上市,你們投資有什么意思?
劉松琳對局面有點擔心,但聯(lián)想、鼎暉、和君三家正在與劉松琳談判的投資機構卻并沒動搖,反而提出加速簽約。“松琳,你放心,無論事情多大,我都趕到。”和君集團董事長王明夫發(fā)短信說。9月24日晚,鼎暉投資創(chuàng)始合伙人王功權、王明夫和聯(lián)想的項目負責人凌晨三點多趕到深圳,與劉松琳簽署了投資意向書。10月21日下午,三家機構與劉松琳在北京簽約,聯(lián)合向聚成投資1.4億元,占聚成20%多的股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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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松林
1981年生人,初中未畢業(yè)的劉松琳,22歲與周嶸、羅恩創(chuàng)辦聚成,做企業(yè)培訓。幾個兄弟中,他最小,不會講課,沒管過公司,但憑兩件本事成為讓人服氣的董事長:用好人、分好錢
陣痛在漸漸平息,但劉松琳割舍不下周嶸,他打電話請周回來。一起創(chuàng)業(yè)六年,他們沒吵過架,紅臉都只是有限的兩三次。“周嶸是創(chuàng)始人,聚成學習卡的模式是他提出來的,是他帶我進入這個行業(yè),沒他就沒有聚成今天。”劉松琳說。
2003年初,22歲的劉松琳坐上從吉林通化開往深圳的火車。這是他第三次和父親賭氣離家。劉松琳的父母是山東榮成人,上世紀70年代闖關東到通化。他們先是在村子里從釀酒作坊做起,電視里宣傳萬元戶的時候,他家已經(jīng)有幾十上百萬資產。到2000年,工廠已經(jīng)有15畝地的規(guī)模。父親只讀過小學,性情暴烈強勢,覺得長子劉松濤上了大學,就夠了,經(jīng)常說中國一半以上富豪都沒讀什么書。劉松琳初中沒畢業(yè),就在酒廠里跑,收玉米、數(shù)酒渣、刷瓶子、勾兌白酒,還跟車跑路送貨。他的性格更隨母親,柔和細膩,能吃虧,但還是會和父親起沖突,被打罵急了,他就離家出走。17歲時第一次離家,去威海賣白酒,身上沒錢,睡20塊錢一床的黑心棉被,吃三毛錢一包的白象方便面。賣了幾個月有了些銷量,被父親叫回家。第二次出走,他去杭州做美容店,不再是光桿司令,開始雇人。做不到一年又被叫回去。
2003年3月27日,劉松琳在深圳的佛具店開張。4月3日,他花3800塊錢去聽了一場臺灣管理培訓大師陳安之講的成功學課程。和現(xiàn)場所有人一樣,他內心一種渴望成功的激情與斗志被激發(fā)了。但和絕大多數(shù)學員不一樣的是,他還在這堂課上看到了接近那種成功的機會。
他算了筆賬,現(xiàn)場有200多人,如果是1000多人,每人交3000多元,就是300多萬。若以成本不超過30%算,每個月一場,辦10期不就凈賺2000多萬?他準備第二次去聽課,給他送聽課票的是一個叫羅恩的青年。當時羅恩在陳安之的機構已經(jīng)工作3年,負責內部運營兼講師助理。羅恩是廣西人,1980年出生,比劉松琳大一歲,在家上到高中就出來打工。劉松琳向羅恩請教了些問題,覺得挺親近。羅恩臨走,劉松琳忽然問,你有沒有興趣自己創(chuàng)業(yè)。羅恩說沒。劉說,羅老師,如果你想創(chuàng)業(yè),隨時給我打電話。
幾天后,羅恩打電話給劉,說有個創(chuàng)業(yè)的想法。羅把周嶸帶到劉松琳面前。周與羅是表兄弟,初中沒畢業(yè)就到企業(yè)里做銷售。劉松琳聽過周嶸講銷售的課程。他問周,咱們能不能做一種比陳安之的課更便宜的培訓?周嶸說,他幾年前就想到過一種模式,叫“初級學習卡”,就是把很多老師的課捆綁在一起,賣一張卡,然后學員聽一堂課劃一次錢,但這種模式?jīng)]人做過,不一定能成。周嶸問劉松琳,得50萬,你能擔這個風險嗎?劉松琳聽了覺得周嶸靠譜,他不像一般合伙做買賣的人拼命說服你投資。“行,我能承擔。”過了三天,周嶸打電話來說得要100萬。劉松琳問,用不著啊,請個老師才幾萬塊錢。周說,這個模式是新的,有風險,但如果咱們做了,就得把課開下去。劉松琳心想,這個老兄人品不錯。他給家里打電話,湊齊了錢。
劉松琳關了佛具店,在深南路2號新聞大廈30層租了一間小辦公室,成立聚成。分工的時候,周嶸自告奮勇:我做了10多年銷售,可以當市場總監(jiān)。羅恩被任命為總經(jīng)理。劉松琳問周,我做什么?周說,你沒什么事兒,就做董事長吧,管財務。劉松琳有點猶豫,說是不是年齡大點的人做董事長更合適。周說,就你做吧,挺簡單,用好人,分好錢,就行。
做聚成六年,劉松琳主要管財務和外部資源的對接。他自費上了400天的課,學管理、財務、人力資源、心理學,筆記記了幾十本。但更準確地說,他這個董事長不是會用人,而是會處人。“這小子最大的特點是懂事、人緣兒好,不生事兒。小時候乖孩子、野孩子他都能玩兒到一塊兒去。”劉松琳的母親說。聚成早期,大家都在外面跑市場,劉松琳每天必做的事兒是早上開門晚上鎖門,打掃衛(wèi)生,買辦公用品,去機場接講課老師。周與羅有矛盾了,他幫著說和。有人夫妻鬧離婚,他也管。周嶸的幾個弟妹到聚成上班,有一次吃飯,有人開玩笑,說松琳這哪是你的公司,都是老周的人嘛。劉松琳說,我也是老周的人,都一家子。
聚成成立后1個多月,陳永亮加入。他起初沒留意那個總是坐在角落,不說話的胖子是誰。后來知道那是董事長。陳比劉松琳大11歲,上過大學,在華南理工大學讀過MBA。加入聚成前,他做過皮鞋設計、房地產,自己開兩家公司,有一個工廠,管五六百人。他一直被劉松琳認為是聚成最懂管理的人。他到聚成一個月后擔任總經(jīng)理。羅恩很大度,不但讓陳當總經(jīng)理,還把自己的小辦公室讓給陳坐。
和劉松琳處長了,很多人覺得這老兄不僅長得年少老成,乍看像50多歲,細看像30多歲,心智也比80年代的人成熟多了。創(chuàng)業(yè)不久,周、羅問劉松琳能不能分給他們股權,他倆加起來49%就行。劉松琳說,我給你們一人29%一人28%,我還是個人大股東。后來周嶸幾次和劉松琳聊:“老兄,當初你為什么給我29%?”劉說:“股份都給我,做不起來也沒用。而且我有私心,自己少做點,你們多做點。”幾年下來,聚成的注冊股東有38人,劉松琳個人股權稀釋到20%多。在分銀子的問題上,周嶸、陳永亮等高管除了有底薪,還有講課費,有分紅。一次課通常得上個兩三天,一天的講課費就1萬多。一年下來,他們的年薪有的是劉松琳的幾倍。劉松琳除了后來在聚成的華商書院講很少的精品課外,多年來不講課,只拿工資。2008年他的年薪是60多萬。
幾年間聚成迅速做大,搬出新聞大廈,在福田眾鑫科技大廈買了四層樓。但劉松琳在聚成發(fā)揮的作用卻沒變,除了管財務審計,后來搞資本運作等。他的主要工作還是協(xié)調內外關系。陳永亮做總裁經(jīng)常要唱黑臉,得罪人,不少人攻擊他。他提過辭職。劉松琳安慰他,老兄,矛盾指向你,是因為你在這個位置。如果我在這個位置,也一樣。不可能所有人都滿意。劉松琳帶自己父母去體檢,看到爸媽很高興,想到陳永亮的父母,又陪陳的爸媽去體檢。周嶸老爸過60大壽,劉松琳封5000塊錢的紅包。聚成的高管經(jīng)常在外面跑,家里夫妻關系不和諧,劉松琳把高管的老婆們請來,給她們上心理課。周嶸要走了,劉在約定時間內拿出1900萬元,盡量想辦法幫周合理避稅。
有人說劉松琳像劉備。劉松琳認同。論業(yè)務能力他在兄弟中是最弱的,和劉備在三國里編草鞋的意思差不多。他也擔心自己能力與公司發(fā)展不匹配。前幾年,他曾和周嶸說:“老兄,我別做董事長了。我說這話沒任何情緒。現(xiàn)在企業(yè)還沒成形,我畢竟能力有限,別耽誤公司發(fā)展。”周嶸說:“當初是你投資,你做董事長。今天如果不是你投資,或者我們投一樣多的錢,我還是愿意你做董事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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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習卡打天下
劉松琳的“弱勢”為開疆拓土的大將們讓出了空間。聚成用一張“學習卡”打天下、闖江湖、做老大
劉松琳是一個善于在弱勢中控局的董事長,聚成在企業(yè)管理培訓業(yè)卻是最強勢的公司。從六年前的零做到現(xiàn)在年銷售額五億多元,打天下、闖江湖,聚成靠的是一張“學習卡”。
解讀這張卡,只需看兩點。
第一,打包捆綁賣課程,把零售價變成批發(fā)價。解決上課貴,聽不起的問題。
2003年的企業(yè)培訓市場被兩種勢力把持。一是長江、中歐、清華、北大這些名門正派。它們牌子響、門檻高,用做教育的方式做培訓。那些身家?guī)装贁?shù)千萬的“土老板”們,要不學歷不夠,進不去;要不學歷夠了,讀不起。另一派是以陳安之為代表的“臺灣系”,講成功學,核心是成功來自精神力,你不行就一定要,一定要就一定行。“臺灣系”的模式是123,一個講師,兩個助理,三部電話,兩腳走江湖。通常一次課講兩三天,一次性收費少則三四千,多則上萬。
聚成的學習卡把價格定在10800元,一次性賣給企業(yè)客戶,里面打包了一年的課程。一年里,從這家企業(yè)的老板到員工都可以來聽課,每人每次的價格在300?500元之間。就好像現(xiàn)在我們預存在美容院、健身房一筆錢,辦張卡,來一次劃一次錢。但對于每個聽課的人來說,這張卡讓原來要花幾千上萬元才能聽一次的課,現(xiàn)在花三五百就能聽了。
聚成怎么賺錢?來看2003年8月13日,聚成第一次開課。第一場,授課老師是有“臺灣第一名嘴”之稱的張錦貴講領導力,來了400多學員。當時,張錦貴授課的市場價位是5800元?13800元,而聚成學員的聽課價是380。緊接著,第二場課由周嶸講,講銷售實戰(zhàn),結果現(xiàn)場來了1000多人,每人的聽課價還是380。兩場課下來,第一場聚成是虧的,400多人次的聽課費不到16萬元,還要按市場價支付給張錦貴講課費。但第二場,周嶸講一天課只收500塊錢,可臺下有1000多人,每人次聽課價還是380,就是30多萬的收入。填補張錦貴講課費的虧空后,聚成還能賺幾萬塊錢。
這卡的有效期是一年,過期作廢,但在一年內可以退。當時劉松琳管錢,他最擔心的就是客戶要求退卡,資金鏈斷裂。從最早他就定下規(guī)矩,賣卡收回來的錢只是停在聚成的賬上,不算是收入,只算現(xiàn)金流。只有客戶刷卡了,實際消費了,聚成才算有收入。聚成的銷售員,賣卡有提成,但如果你的客戶刷卡率低,你的獎金就低。這樣一來,聚成的銷售員賣了卡,還會時常給客戶打電話,推薦課程。這種做法既提高了客戶黏度,又保證了現(xiàn)金流。
第二,講實操、講實戰(zhàn)。聽得懂,用得上。
咱再回頭想,為什么周嶸的場子來了1000多人?便宜?前面張錦貴講得好?都對,但最重要的是周嶸講的是銷售實戰(zhàn),用得上+大實惠,當然爆棚。周嶸、劉松琳想得很明白,來聽聚成課的是誰?不是海歸、MBA,絕大部分是劉松琳爸爸曾經(jīng)說的,沒正經(jīng)讀過書上過學的“土老板”。他們造產品、搞實業(yè)。這些人最關心啥?第一,怎么把產品賣出去;第二,21世紀什么最貴?人才。咱民營企業(yè)怎么找人、用人、留人。
聚成不做陽春白雪,得做下里巴人。
首先是講師?,F(xiàn)在,聚成的講師隊伍有200多人。“臺灣系”的老師一直有,但比例不斷縮小,還有人大、北大的教授,也有慧聰郭凡生、格力董明珠這樣的企業(yè)家。不過最關鍵的是這200人中有一半以上是像周嶸這樣,學歷不高,但有某方面天分、在企業(yè)里實戰(zhàn)打拼、用業(yè)績說話的人。岳雪亮就是這樣的例子。他是聚成的首席銷售講師。1982年生人,來自山東農村,高中沒讀完,去廣告公司、裝修公司做銷售,業(yè)績好,一個月能掙2萬多。他2006年5月到聚成,從銷售員做起,成為當年聚成十大銷售精英。后來接受培訓,轉行做講師,講銷售。
其次是講課的內容和授課方式。岳雪亮講課,上來先接受學員提問。只要是銷售的問題,隨便問。場下拋上來的問題通常類似于,“我也賣乳膠漆,立邦也賣。怎么能讓別人買我的,不買立邦的?”如果岳被問倒,或答不好,學員可以馬上走。聚成做培訓的另一個特色是,現(xiàn)身說法,講師直接把聚成內部曾經(jīng)發(fā)生的故事,不管是血淋淋的還是喜洋洋的,通通講出來,自我解剖。即使是外面請來的講師,到聚成的場子也得守規(guī)矩。有一次,劉松琳請和君集團董事長王明夫講“資本戰(zhàn)略”。王明夫發(fā)來的PPT標題是“企業(yè)如何進行資本運作”。待到第二天開課前,王明夫一到現(xiàn)場,驚得不行,課程標題變成“如何花別人的錢辦自己的事,如何花明天的錢做今天的事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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邪教傳銷
聚成上下并非不知道外界的指責、質疑,劉松琳亦為之苦惱。但不可否認,濃厚的“邪教”氣質讓這支銷售隊伍無往不利,首戰(zhàn)用我,用我必勝
講到這兒,聚成商業(yè)模式的核心才說了一半兒。當時“學習卡”一出,行內有人斷定這企業(yè)活不過半年。聽課這么便宜,瘋了?后來聚成沒死,效仿者眾。你不便宜嗎,我比你還便宜。結果,殺價者沒活過一年半載。這些年,聚成的“學習卡”升過11次級,漲過8、9次價,但客戶每人次聽課的費用還是300元左右。
其實,另一半兒的道理很簡單。六年來,聚成集團的利潤率只有10%,遠低于同行30%?40%甚至更高的水平。薄利的潛臺詞是啥?多銷唄。如同沃爾瑪、國美這些廉價賣場一樣,靠量靠人流。聚成內部計算,要保證基本的利潤,每場聽課人數(shù)至少要有420人。從創(chuàng)業(yè)到現(xiàn)在,聚成從來不打廣告??蛻魪哪膬簛??強大生猛的銷售員。
聚成員工從幾十上百擴張到現(xiàn)在的3000多人,始終有80%是銷售員(也叫學習顧問)。網(wǎng)上有一篇文章題為《我在騙子聚成集團的真實記錄》,點擊率極高,詳細介紹了聚成如何用高薪刺激員工,如何給員工洗腦。一個事實是,2007年以前,聚成所有的銷售員沒有底薪,打電話約客戶自己掏電話費,見客戶給資料費用自理,唯一的收入是賣出學習卡后的提成、獎金,提成最高比例20%以上。
這些銷售員每天要開的會讓人眼花繚亂。早上有公司早會。主持人上來的第一句:“全世界最優(yōu)秀的鋼鐵戰(zhàn)士們,大家早上好!”鼓掌。“我們的使命是——”所有人齊聲喊:“關注企業(yè)成長,富強我們祖國,促進世界和諧!”會上還有舞蹈環(huán)節(jié),所有人一起跳,外人看了很震撼,很瘋狂。接著是部門例會。然后是針對性的會后會。晚上還有餐會。一位員工在日記中這樣寫道:“高強度的體力勞作后,覺得整個人被掏空了。有時一個人癱倒在空空的電梯里。但當電梯再次打開的時候,我必定活力四射、熱情專業(yè)。”
聚成員工稱呼彼此為家人。一些新員工打電話邀約客戶,被拒絕,家人會這樣安慰他:“沒關系,這次幫助不到他們,下次再幫助他們。”老員工怎么做?員工李曉玲(化名)到聚成3年多,去年懷孕,11月份生產,但她是2008年全集團的業(yè)務冠軍,年終獎得到一輛價值30多萬的寶馬車。李曉玲有一個自己的數(shù)據(jù)庫,里面是客戶的資料,包括客戶年齡、生日、所在公司、愛好,客戶小孩的年齡、生日、就讀學校等等。比如她有15個要攻克的客戶。第一個月,兩天給他們發(fā)一條短信。也許只有一個客戶買單。到第二個月,每隔5天發(fā)一個短信,又有兩三個人買單。第三個月,每10天發(fā)一個短信……如果5個月了,還攻克不了,把名單放到一個庫里,逢年過節(jié)發(fā)短信問候。所有這些短信的內容是什么?朋友式的關懷,一些充滿哲理的話,節(jié)日祝福等?等。
聚成員工并非不知道外界對聚成是“邪教組織”、“傳銷公司”的質疑、指責、咒罵。劉松琳也知道。“最早銷售員拿資料打電話都是免費的,公司付錢。但這些人和公司的關系是松散的。他拿著資料墊飯盒,隨便撕,不愛惜。還有拿公司電話煲電話粥的。這些都是成本。底薪是什么?也是成本。這些成本不大,但聚成的商業(yè)模式就是低利潤,要盡最大可能刺激銷售,控制成本。”主管財務的劉松琳考慮的是成本。
總裁陳永亮是許多口號的編制者,也是聚成銷售隊伍的打造者。他覺得做企業(yè),第一要取法其上,得乎其中;第二是無臉無皮,所向披靡;第三要把口號和使命落到實處??谔柡伴L了,就會發(fā)自內心去想去做。他這樣形容聚成打造團隊的理念:培訓界大多是張三豐式的人物,自己是武林宗師,帶的幾個助理猶如張三豐的徒弟。聚成不做武當那樣的機構,也不要張三豐,而是要學習朱元璋,打造集團軍。聚成團隊的策略是,打天下,閃電戰(zhàn)。在內部叫有效成本,快速擴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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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孩子之惑
從草莽生存的野孩子到規(guī)范運作、融入主流的好孩子,聚成走在蛻變的路上。它可能要付出更多代價,但劉松琳義無反顧。他要基業(yè)長久,不要一顆流星
周嶸沒有加入袁麗軍的公司,也沒有接受劉松琳的邀請,盡管劉松琳給他打了三次電話,希望他回來。劉松琳對周嶸的離開十分惋惜,除了兄弟情分的不舍,更重要的是,周嶸的思路并非全無道理。但如果重新選擇,劉松琳的決定不會改變。
劉松琳和俞敏洪聊過。俞敏洪說,團隊打造就像和面團。面多了加水,水多了加面。新東方做英語培訓,最多300億市場;聚成做管理培訓,最低500億。俞敏洪甚至提出,松琳,如果你不想做了,想買個游艇啥的,就把聚成賣給我。劉松琳說:“校長,我要向你學習。”這“學習”二字意味深長。劉松琳很清楚俞敏洪的故事。那場讓俞敏洪三上三下的戰(zhàn)爭,最終以創(chuàng)業(yè)元老和小股東退出管理層和董事會告終。俞為新東方樹立了“西方規(guī)矩,東方精神”的原則。2006年,新東方在紐交所上市。“上市后,新東方的業(yè)績保持每年30%的增長。去年金融危機,它仍有近30億美元的市值?,F(xiàn)在如果聚成上市了,能做到嗎?”劉松琳渴望聚成達到新東方的格局、氣度。
近年來,聚成逐漸改變依賴“學習卡”單一業(yè)務線條的局面,增加了精品班、網(wǎng)絡培訓、企業(yè)家培訓(國學+管理學)、企業(yè)內訓等產品。2008年,學習卡產品的銷售收入為2.15億元,占集團總收入的61%;企業(yè)內訓和企業(yè)家培訓分別占到總收入的16%和9%。新業(yè)務不斷增加,對聚成的集團化運作能力提出挑戰(zhàn)。如何改變管理層一盤散沙的現(xiàn)狀,加強體系和制度建設,已經(jīng)成為劉松琳的一塊心病。
劉松琳一度感到身心俱疲。2005年,聚成在全國開辦了十多家分公司,但他覺得公司每個地方都很亂,沒規(guī)矩。他讀過一個工商管理博士的課程,很羨慕海爾的企業(yè)文化,欣賞IBM的考核指標,看到了世界500強的管理體系。反觀聚成,啥都沒有,他急了。2005年,他提出在聚成上ERP項目,先和用友談,又和金蝶談,最后還是決定不上了。不是錢的問題,是團隊跟不上。聚成的很多高管還不會用電腦,員工也沒電腦,怎么信息化管理?“那是一種未知的恐懼。當年毛主席開國的時候,也是有一幫將軍打天下,但后來治理國家,要是沒一套制度,還像原來各憑本事,肯定要出事兒的。”劉松琳回憶。有一次,他和一位財務顧問交流關于公司規(guī)范治理的問題,中間去了一趟洗手間,結果暈倒在地。他有強烈的無力感,最后選擇去上個心智模式培訓班,修煉心靈,提升自己的領導力。
2006年,總裁陳永亮意識到了和劉松琳一樣的問題。聚成在全國已經(jīng)形成規(guī)模,山頭打下來了,需要進行制度改革、文化改革,剔除那些導致不規(guī)范、被誤解的因素。但很多人不同意,尤其在高層、在董事會分歧越來越大。有的董事主張,以速度為主,可以繼續(xù)猛沖,天不會塌下來,而且要提拔銷售能力“兇猛”的人上來。陳永亮則希望采用善于管理、長于建設體系的人。創(chuàng)始股東之間陷入僵局。陳永亮一度離職三個月,直到被劉松琳找回來。
劉在聚成內部反復說:“我為什么做聚成?賺錢對我的動力不是很大。我從小沒缺過錢,可以讓別人多掙錢,我少掙錢。創(chuàng)業(yè)是要得到一種尊重,聚成可以成為一份讓人尊重的事業(yè)。從2004年起,我就說要做百年聚成。那時候也許僅僅是一種口號,但這些年下來,它已經(jīng)成為我的理念。我要把聚成做長久,做主流。”
劉松琳與陳永亮開始推動改革。2007年起,聚成試行底薪制。2008年實行底薪+保險制度,給所有員工上三險一金。2009年8月,所有資料費不再由員工負擔。劉松琳很支持。他相信,員工有保障、心態(tài)健康,才能更好地服務客戶,聚成才能進入良性循環(huán)。陳永亮對聚成員工的薪酬做了幾步規(guī)劃:第一步,有效成本,快速擴張;第二,全員有保障;第三,實現(xiàn)一部分人小康;最終的目標是讓聚成員工的工資、福利在國內乃至世界領先。劉松琳屢次提出,希望股東、董事們弱化講師的角色,投入到管理能力提升與人才培養(yǎng)上來。“你說天天見不到人,咱們怎么管理,大家都在外面上課,開個會都沒人,這個公司能前進嗎?”總裁陳永亮做出表率,自己的講課費不要了,捐出去。他表示,從2009年起,他每個月只上一次課。但成效不大。一些股東甚至提出要更高的講課費。
基層員工對薪酬制度的改革亦不完全理解。很多員工,尤其是業(yè)績優(yōu)秀的銷售員不稀罕底薪,更想要高提成。過去,聚成的提成最高達到22%,現(xiàn)在調整為17%。許多優(yōu)秀的銷售因此收入下降,被競爭對手挖去不少。“這不是殺富濟貧,滋生惰性嗎?聚成還能有戰(zhàn)斗力嗎?我們沒必要太在乎外界的說法,唱歌跳舞喊口號怎么了,只要我們沒去騙人,就不是傳銷。我不贊成做大的改變。”聚成的一位中層干部說。在股東層面,由于薪酬體系變成底薪+保險制,2008年聚成的人員成本一下增加2000多萬元,幾乎相當于2007年一年的利潤。2008年的收入只比2007年的3.2億元增加了2000萬元,成長速度前所未有地慢下來。股東們意見很大。
改革進行得并不順利。從草莽生存的野孩子到規(guī)范運作的好孩子,聚成走在蛻變的路上,且必然要為這種成長付出更多代價。但劉松琳義無反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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